“噗嗤嗤嗤——!”
鬼爪、毒芒、魔光、诅咒…种种歹毒攻击撞上那道看似柔和的玄黄气罩,如沸汤泼雪,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纷纷湮灭无踪。
狂暴的冲击力被浑厚无匹的玄黄之气轻易化去,只激起屏障表面细微流转的道纹,更显得岿然不动,固若磐石。
“这是什么法宝?怎么会这样厉害!”
“继续轰!耗尽他的法力!再厉害的法宝,没有法力支撑也是无用!”
四周邪修魔徒的攻势愈发疯狂,各色光芒交织碰撞,在玄黄屏障外炸成混乱的能量风暴,照亮了每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屏障内的陆城却缓缓闭上了双目。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
千分之一刹那。
一点微不足道的赤金色火苗,无声无息地从陆城微张的唇间飘出。它如此渺小,弱不禁风,仿佛洞内任何一缕邪风都能将其吹灭。
然后——嗡!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鸣,只有一种宏大、古老、沉寂到令人心神颤栗的“嗡”鸣自虚空中震荡开来,仿佛天地初开时第一缕光明的宣告。
那点细小火苗骤然拉长、舒展、绽放!
它不再是火,而是流动的、活着的“道”!是焚尽虚伪的原初之炎,是涤荡一切浊恶的清净真意!
赤金流淌,焰心之中隐约跳动着紫气与一丝混沌难辨的微光。
火焰瞬间铺满整个空间,却并非狂暴蔓延,而是以一种玄奥的律动流淌开来,如水流淌过山坳般自然而然,充斥每一寸角落。
没有想象中的滔天烈焰与灼热气浪。超阶道术三昧真火过处,景象诡异而可怕:
那些咆哮的浊气魔雾如同被投入烘炉的残雪,连“嗤”声都来不及发出,直接化为虚无。
毒雾凝聚的百首妖蛇仿佛瞬间失去了骨骼,软塌塌地“融化”在流淌的金焰中,没有灰烬,只有彻底的空寂。
一头首当其冲的地底炎魔,体表熔岩般的甲胄光泽陡然一暗,坚逾钢铁的躯体寸寸剥离、溃散,如同亿万载岁月风化的石像被拂去了尘埃,露出内里一个呆滞、虚弱的真灵魂魄,随即又被纯澈的火光轻轻掠过,归于大寂静。
一名精通污秽法宝的老魔凄厉尖叫,手中精心祭炼数百年的一支万魂幡腾起浓烈黑烟抵抗,却如寒冰碰沸汤,黑烟连同幡面刹那化为最纯净的灵气微粒,彻底从本源上被“净化”!
真正的死亡寂静。
三昧真火所经之地,邪魔肉身像曝晒于烈阳下的露水般消散,法宝法器灵性被剥离、结构被道火瓦解还原为原始灵气,魂魄连一声哀嚎都发不出便直接被焚尽了“存在”的概念。
千窟幽府深处,那维持着这罪恶集市表面秩序的云纱宫灯率先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古旧的灯盏在纯净的金色火光照耀下剧烈震颤,内里那点看似坚韧的灵光如风中残烛,仅仅坚持了一息,便“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琉璃灯罩无声无息地融解、升华,彻底消散于无形,只留下穹顶上一处丑陋的破损。
“跑啊——!”不知哪个角落响起一声破了音的惨嚎。
积聚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阴秽煞气、绝望怨念仿佛遇到克星,在赤金火流无声流淌下如冰雪般消融。整座幽窟如同被投入无形熔炉的污垢,发出无声的哀鸣。
无数邪魔妖物在绝对净化之力的炙烤下连飞灰都未能留下,便湮灭于本源层面,只留下最精纯的一缕天地灵气袅袅升腾。
火光流淌过陆城身前的云明轩等人。
“不!你不能——!”云明轩发出非人的尖叫,手中价值连城的玉笛“碧海潮生引”被瞬间熔去大半,一层又一层仓促激发的护身宝光——灵佩、宝珠、法衣…亮起又熄灭,如同脆弱的肥皂泡。
“我乃云家…呃啊!”金色的火焰温柔地舔舐上他的护身光罩,看似柔和却无可阻挡地溶解、侵蚀。
刺骨剧痛席卷全身,他清楚感觉到道基在烈焰中被灼烧、分解的恐怖过程,每一寸肌肤血脉都在尖叫着崩解。绝望中,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肢体在金光中片片化为飞散的灵气光尘,那恐怖的净化之力即将烧尽他的存在本身…
“少主!”白发供奉目眦欲裂,拼尽毕生修为凝出一只巨大魔爪想捞回云明轩,可魔爪探入火流尚未触及少主,便寸寸“融化”,连带着白发供奉的整条手臂都开始化为虚无,那消失并非物理毁灭,更像是被某种至高法则直接从“存在”中抹去!
就在云明轩濒死、意识即将坠入永恒虚无的刹那,千窟幽府,不,是整个娲皇圣境的核心深处,一股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恐怖意志,猛然苏醒!
轰——!
宏大的钟声,并非来自物质世界,而是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贯穿九天十地,荡涤寰宇乾坤!
一瞬之间,娲皇圣境天空变了颜色。
所有弥漫的云霞被无形的巨力瞬间搅散、重组,化作万千道流淌着七彩仙光的巨大阵符!
每一道阵符都庞大如山脉,交织着复杂深邃到无法理解的法则神链,其浩瀚威能引动整个位面天地灵气的暴动。赤、橙、黄、绿、青、蓝、紫,璀璨瑰丽的仙光充塞天地,形成一层覆盖圣境天穹的巨大神禁光罩。
那光罩之下,蕴含着一股令返虚乃至合体大能亦要颤抖的造化与封禁之力——娲皇至尊的气息!
几乎同一时间,钟声响彻的瞬间,位于圣境各处核心区域,数十道强悍绝伦的神念冲天而起!
如同被惊醒的神龙,每一道神念都带着凛然天威与怒意。
距离千窟幽府最近的东南天际,云气翻腾,一道由纯粹庚金剑气凝聚成的金色长桥撕裂虚空,横贯天际!
桥头立着三位面容冷峻、背负长剑的青袍道人,剑气未至,森然割裂万物的剑意已逼得金色道火都为之一滞。
西南方向,一声洪亮的梵唱如暮鼓晨钟,“唵”字佛印绽放无量金光,照亮半边天空。
几位宝相庄严、身披袈裟的大德高僧踏着金色莲台瞬息而至,佛光与道火在微妙处隐隐交锋、中和。
北方,浩荡玄冰气息冻结长空,身着素雪仙衣的仙子驾乘冰凰之影,正是天雪宫使者,她们眼神如万载寒冰,直刺火海核心。
更遥远一些的苍穹高处,一道堂皇炽热的龙形车辇撕破云层,车中威严的目光如同实质探出,带着统御苍生的霸道龙威……
数息之内,一道道来自名门大宗、圣地世家的身影出现在千窟幽府外围天际。御剑的、驾云的、骑乘神兽的……每一尊都气息渊深,最低亦是化神后期修为,不乏返虚境大能坐镇,如同星河环列,将这片陷入金色火海的地界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道或惊诧、或愤怒、或审视的目光,混杂着排山倒海的威压,聚焦在那火海中央唯一矗立的孤影之上。
空气凝固,只有火焰燃烧虚空的低沉嗡鸣,以及圣境核心禁制流转的宏大仙音在回荡。
“何方凶徒,胆敢在娲皇仙市行此滔天凶焰!?”一声怒喝带着滔天威压,如滚雷碾过天际。说话者身居神禁霞光中央,正是镇守仙池斗剑圣境的“太渊阁”合体境大能修士虚极上人,他紫金冠冕下的目光如两道利刃刺向火海中央。
金色火海中心,那沉浮不休的玄黄宝塔缓缓缩小,化作一抹流光敛入陆城袖中。
他立于纯净烈焰的中心,周身三昧真火流转不息,道袍无风自动,虽孤身一人面对漫天大能威压,神色却平淡内敛、不卑不亢。
面对虚极上人的呵斥,陆城没有辩解,甚至目光都未在这位怒发冲冠的合体修士身上过多停留。
他微微抬手,指尖一枚流转着淡淡水色毫光的留影石,如同投入湖心的一片菩提叶,在无数道神念的锁定下,轻飘飘地飞向太清宗碎星舰所在的方向。
那里,舰首的七阶上品灵舰“碎星”如同匍匐的星河巨兽,舰体笼罩在强大的防护灵光之中,贺大先生瘦削挺拔的身影像一杆破风标枪,立在最前端。
“晚辈太清宗弟子陆城,”陆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火焰与威压的重重阻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荡,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焚此邪祟之窟,涤荡妖氛,肃清圣境。是非曲直,尽在此影石之中,请贺师叔明鉴。”
他的举动极其自然,仿佛只是归还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件。信任,已将此刻立场彻底绑定,无须赘言。
贺大先生单手凌空一摄,那枚小巧的照影石已落入他宽大的袍袖之中。
他并未立即查看,那双阅尽沧桑、藏着锐利之间的眸子缓缓扫过天际那一片代表娲皇圣境最高权力的核心神光区域——那里悬浮着数道气息深如渊海的虚影,代表着坐镇此界的五姓大能意志。
“哼!”一声毫不掩饰冷意的嗤笑从贺大先生鼻腔中迸出。他瘦长的指节在照影石光滑的表面轻轻一弹。
“嗡……”
一股法力激发,照影石上空瞬间投射出一片巨大的清晰光幕,将在场所有大能的目光牢牢攫取。
光幕中景象快速变换,纤毫毕现:
云家云明轩手持邪气氤氲的“七魄培元玄丹”,肆无忌惮地宣扬需要寻“引丹者”过滤药性的歹毒法门,邪丹的阴冷光泽清晰可见;被拒绝后云明轩眼中流露出的阴鸷怨毒;白发供奉仗着修为气息悍然压迫陆城,试图以威压令其屈服;陆城从容引用云墟公平交易规条质问,不卑不亢;白发供奉悍然发动肉身偷袭,被护体气罩震飞,半空吐血;云明轩恼羞成怒,断然喝令“布阵!杀了他!”;八名元婴护卫结成地气涌动的“九子缚灵阵”,困锁陆城气血;陆城破阵,镇岳神拳惊雷一击打碎护盾,重伤护卫头目……最后定格在云明轩面容扭曲,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号召群魔围攻的画面!
照影留形,至此结束。
留影无声,却比任何嘶吼咆哮更有力量。方才群魔乱舞、杀机盈野的场面清晰无比地烙印在在场每一位修士的眼内。
光幕散去,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天际。
唯有下方千窟残骸中,依旧流淌着丝丝缕缕的金色道火,无声地焚尽最后的污秽余孽。
贺大先生缓缓收回手指,背脊挺直,目光如剑,刺向神禁核心深处那几道代表五姓大能的虚影:“虚极道友,还有圣境五姓的诸位尊使!可看清楚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蕴含一丝剑鸣的清越铿锵,震荡四方:“我太清宗真传行走,代天刑罚,涤荡乾坤,肃清圣境!所行之举,上合天道,下正人心!此等聚污纳垢、纵容邪佞、甚至意图戕害吾宗行走之所,烧了,又如何?!”
他猛地踏前一步,瘦削的身躯仿佛要撑开这片天地:“尔等…还要因此强留我太清门人不成?!”
“贺长卿!休得放肆!”神禁核心处传来一道苍老却蕴含磅礴威压的怒喝,正是云氏在圣境的代言人,云烨老祖的声音如同闷雷激荡,“纵使小辈有过,此乃我娲皇圣境之地!岂容你太清弟子以道火妄加破坏?更敢私自动用此等撼动圣境禁法的大威能道术,触发禁制,惊扰万方!岂是‘无罪’二字能轻盖之?必须随我等前往太渊阁分说清楚,给圣境上下一个交代!”
几道强横的神念瞬间交织,隐约形成一张无形巨网,朝着火海中心的陆城当头罩落。
来自李氏、王家的意志亦隐隐赞同施压。南宫家与姜家的虚影则显得有些沉默。
“交代?”贺大先生,也就是贺长卿,眼中厉芒更烈,“笑话!我只问五姓一句!这千窟幽府持灯而立,以云氏‘云纱宫灯’为凭所立下的规矩,是视而不见,还是默许纵容?!”
他戟指下方依旧在燃烧的幽府深处:“尔等告诉老夫,持灯之下,公平交易之所,何以变成群魔献媚豪强、罔顾规则、恃强凌弱的法外之地?!以邪丹邀买性命在前,元婴围攻在后,直至号令群魔,欲灭杀吾宗弟子!这笔账,诸位!打算怎么和我玄机子师兄计算?!”
“玄机子”三个字一出,如同无形的咒言,天空霎时为之一静。
即便隔界而来,太清宗当代代掌门人的赫赫威名与雷霆手段,足以让任何一方势力心神为之一凛。
贺长卿孤瘦的身躯立在那里,却仿佛撑起了太清宗那万载巍然的脊梁。
“够了。”一道更加宏大、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的威严女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打断了这无声的较量。
她来自那片神禁的中心,声音直接穿透所有神念交锋:“是非已明。云家子弟疏于管教,触犯圣境规矩,酿此祸端,自有家规严惩不贷。太清宗弟子陆城,于规则框架内反击,情有可原。然引动三昧真火焚窟,终究波及甚广,触及圣境禁制。就此两清,彼此不得再行纠缠。尔等速退!”
这是代表娲皇意志的定论。神禁深处,属于云烨老祖的那道虚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最终沉寂下去,没有再做任何抗辩。其他几姓意志也缓缓收敛了神念压力。
贺长卿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紧绷的气息瞬间松弛,转身向着陆城方向点了点头。
一道精纯温和的法力隔空传来,轻托在陆城身后。
陆城心领神会,周身依旧流转不息,纯粹了周遭空气的三昧真火之余骤然收敛如龙归海,隐入体内,再无半分气机外泄。
他整了整被无形威压拂得微微凌乱的道袍前襟,动作从容自然,仿佛方才不过拂去些微尘埃。
在一众或惊佩、或复杂、或愤恨难平的注视下,他转身,对着太清宗众人方向微微拱手一礼。随即足下仿佛踏着无形的玉阶,一步步踏向虚空,朝着碎星舰的方向行去。
没有飞遁的狂放,只是闲庭信步般的行走。每一步落下,脚下都漾开一层无形的清净涟漪,荡开周围尚未完全平复的紊乱灵气。他身形挺拔如竹,行走于这片神灵意志尚在回荡、顶级大能神念交织的恢宏天穹之下,孤身一人,却自有一种沛然难御的清净道韵,仿佛整个污浊被焚尽的世界都在为他的步伐铺路。
千窟深处最后的魔焰在低吼中归于沉寂,只留下劫灰般纯净的地脉气息悄然滋生。
陆城道人的身影最终融入了碎星舰庞大的舰影当中。
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修士,心头都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印象:娲皇圣境五大姓的脸面,被一个叫陆城的太清宗化神修士,用一把焚尽污秽的三昧真火,狠狠地、响亮地抽了一记耳光!
仙池斗剑未开,太清行走陆城之名,已先如惊雷,先一步响彻整个娲皇圣境!
陆城的身外化身,并无法凝聚本体的本命神通三昧真火,但两者俱有九黎鼎存于体内,所以部分本命飞剑、本命道术的跨界施展,也是轻而易举,并不难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