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道堂顿了顿。
这件事,确实堵在他心里很多年,很少会向人提起,甚至现在庙里的小辈,很多都不知道二郎庙有过这样一段过去。
这事提起来,就是巨大的恐惧和悲伤。
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该过去的,早就已经过去了。
以前没人问,姜道堂也没地去讲,现在陈阳问起,气氛也到了,他便打开了话匣子。
“记得那应该是七四年的夏天,四月十九,那天和今天一样,也是天气热的不行,天干物燥的……”
“那天有个人来我们庙里借宿,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杨东关,是什么恶名在外的龙潭五友,不然的话,师父和师叔伯们也不见得会收留他……”
“白天的时候,我还和他聊过几句,感觉这人还挺好,说话还挺逗的,可是,谁料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晚上,我正在茅房蹲着,突然就听到外面吵闹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惨叫和哭嚎……”
说到这儿,姜道堂稍微顿了顿,黑暗中,那双苍老的眸子里,明显还是有些恐惧。
声音都在略微的颤抖着。
稳定了一下情绪,他继续说道,“我赶紧出去看,白天那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正提着二郎殿里神像上的长刀在到处砍杀,师叔、师伯、师兄弟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我吓坏了,赶紧又躲回了厕所……”
“没多久,外面的喊声停了,那人提着刀,在庙里一间屋一间屋的搜寻,我躲在臭烘烘的茅斯里,才躲过了一劫……”
“后来,外面就燃起了火……”
“不怕你笑话,我在茅斯里躲了一夜,直到天亮了才敢出来,当时,火已经灭了,整个二郎庙,都已经烧成了废墟。”
“我吓惨了,到处喊,到处找,最后也只找到两个幸运的师弟,道春躲在院子后面的井里,躲过了一劫,道风受了伤,但不致命……”
“除了我们三个,其余人都死了。”
“后来,听道风说,那天晚上,杨东关偷偷跑去了庙里的藏书殿,也不知道想要翻找什么,正好被我师父值夜的时候发现,我师父不是他的对手,当场就被他给杀了……”
“师父死前喊了一嗓子,几个师叔伯还没睡,都赶了过去,结果,都遭了毒手,那畜生一不做二不休,把庙里屠了个精光,最后还放火烧庙,企图毁尸灭迹……”
……
姜道堂讲出这些的时候,情绪还算是平静的。
毕竟也已经这么多年了,再深的伤也该愈合了。
“我们报了案,当天还不到中午,峨眉便派了人过来,我们也被带走了问话……”
“再然后,就是二郎山封了山,封了有几个月,等我们重新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片废墟,后山的镇妖洞也敞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如果那洞里真有什么东西的话,应该也是被峨眉来的那些人处理掉了,至于你说的石卵,如果有这东西,恐怕多半是被他们带走了。”
……
姜道堂娓娓的给陈阳讲述着过去,不慌不忙,确实还算是平静。
“加上黄师弟,我们一共幸存下来了四个人,道风师弟当年受了伤,没活多久便死了,道春师弟在两年前也去了,就剩下我和道林这两个老不死,每天还得给他们上香烧纸,唉……”
一声叹息,道尽了所有。
陈阳觉着气氛有点沉重。
列宿殿中的那些牌位,应该就是当年那场灾难死去的人吧。
“后来,杨东关被抓,在凤凰山打靶的时候,我还亲自去看了,这个畜生,直到死都不见悔改,还在那而猖狂的大笑……”
说到这儿的时候,姜道堂才算是有了一些情绪波动。
“他当时在庙里找什么,知道么?”陈阳问道。
姜道堂却是摇了摇头,“不清楚,官方当时是怎么审的,我们也不知道,之后没多久,洛山赵家出资一部分,官方也拨了一些款项,又把二郎庙给重建了起来,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二郎庙了……”
陈阳心中大概已经有了一些这件事情的脉络了。
在这之前,他听说的,杨东关对二郎庙下杀死手,原因是为了庙里的杨戬手中的兵器。
也就是陈阳手里那柄陌刀。
以前陈阳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一想,区区一把精铁打造的陌刀,怎么可能被杨东关这样的人给看上。
要说杨东关脾气暴虐,喜怒无常,毫无理由的杀人取乐,似乎都要更合理一些。
现在看来,当年杨东关来二郎庙,显然是另有所图。
用姜道堂的话来说,他是在庙里的藏书殿里找东西,被人发现,气急败坏,继而杀人灭口,甚至放火毁尸灭迹。
至于那柄陌刀,不过是他打斗时随手抓来的武器。
至于他在找什么,现已无从查证。
当年庙里收藏了很多佛道巫三家经典,但都在那一次付之一炬了。
那么,镇妖洞的事,会不会也和杨东关有关呢?
出事后,峨眉派人过来处理,封山数月,把镇妖洞的隐患彻底清除。
姜道堂不知道石卵的存在,石灵又笃定有这么一棵石卵。
只能说,姜道堂没有进过镇妖洞,所以什么都不清楚。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
也就是说,石卵的去向,大概有两处。
一是当年被杨东关带走。
二是在峨眉派人封山清场的时候,被一并带回了峨眉。
……
首先,这第二种可能,并不现实。
因为他前段时间去了峨眉,曾经就这件事请教过元龙了,也请王援朝帮忙查过一些当年的信息。
并没有关于什么石卵的记录。
元龙他们也不至于骗他。
这么一番分析下来。
要么石灵搞错了,要么,这颗石卵恐怕真有可能被杨东关带走。
可是,杨东关的遗物里,有这么一颗石卵么?
时间过的太久了,这事还怎么去考证?真么去追查?
貌似也只有找秦州问上一问了。
陈阳捏了捏下巴,仔细的又梳理了一遍。
脑海中突然有一丝灵光闪过。
貌似,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被童家的人带走了?
当年童家为了阻止石灵的报复,专门来了二郎山,请走了镇山碑。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镇山碑都还在二郎山。
石卵那个时候会不会也还在二郎山?
被童家一并带走了?
仔细想想,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石灵先前说过,童家的人有给她讲过这一石卵的事,而且还答应了帮她找这枚石卵。
童家又是从何得知石卵的存在?
既然童心的太爷爷,有心做局,让石灵和童家绑定,那么,他又岂会将真心帮石灵找这枚石卵?
帮她找到石卵,好让她获得石身,斩断因果,脱离童家的控制么?
他傻了才会那么做。
换做陈阳是童心的太爷爷,这石卵不仅他不会帮石灵找,更不会让其他人有机会帮石灵找。
那么,将这颗石卵抓在自己手里,那就是最稳妥的了。
不仅可以防止石灵将它找到,更能在必要的时候,用这颗石卵来作为要挟石灵的手段。
这么一想,陈阳越发的觉得,这颗石卵,恐怕有很大的概率就在童家的手里了。
……
不管怎样,等童心醒来,给他说一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让他回童家先自己查一查。
目前来说,线索很少,毕竟七四年到现在,时间都过了五十年了,半个世纪,这么漫长的时间,很多事都已经说不清楚。
院子里,陈阳又和姜道堂聊了一会儿。
姜道堂年纪大了,陈阳也不敢过分的打扰他休息,便结束了话题,各自回了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