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长夜之战(四)
曾经让潘托斯恐惧不已的卡奥们的黄金铃铛早已被鬼草缠成了绿色的茧。
大草海上,一人高的鬼草像海浪般起伏,草茎间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那是被寄生的战马啃食自己主人的骨头的声音,也是鬼草消化尸体的声音,更是死人吞噬活人的声音。幸存的卡拉萨挤在潘托斯城墙下,多斯拉克骑兵与昔日的他们看不上的商人们肩并肩站着,将火油倾倒在攀爬城墙的鬼草上。
“点火!快点火!”潘托斯总督尖叫着,丝绸长袍被火星烧出焦黑的洞。
一个绑着铃铛辫的多斯拉克女孩突然惨叫。她的脚踝被一根鬼草缠住,草尖正顺着血管往皮肤里钻。幸存的老妪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砍断了女孩的小腿。
“草原死了。”老妪把燃烧的草茎按在伤口上止血,声音比冬日的寒风更冷,“但我们还活着。”
这样的场景在每一座被侵蚀的城市上演,整个西厄斯索斯几乎成了鬼草肆虐的“猎场”
就像同样毁灭于鬼草的拉札林人城镇一样。
牧羊人跪在被烧焦的羊群前,手里攥着一截从羔羊眼眶里爆出的藤蔓。昨夜还活蹦乱跳的小羊,今早肚子就鼓成了皮球,草茎从耳朵、鼻孔和肛门里钻出来,开出的冰蓝色小散发着腐肉的味道。
“第七群了。”他的妻子往柴堆上泼珍贵的油,现在不是节约的时候,他们的女儿正用稚嫩的声音学唱最近流行的歌谣:“烧呀烧呀,烧掉魔鬼草”
当火焰吞没亲手养大的羊群时,牧羊人突然抄起砍刀冲向草海。他的妻子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片衣角,下一秒,丈夫的身影就被翻涌的鬼草吞没,草丛里传来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这是牧羊人能为妻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只有这样,他们的牧主才会带上他的妻儿——因为失去男人的女人孩子在奴隶湾
那天傍晚,牧羊人的妻子就带着女儿加入了向弥林逃亡的队伍。她背后,整个拉札林丘陵都在燃烧。
比拉札林人更凄惨的是高人王国,这些萨洛尔人的国度毁灭于多斯拉克人的战马,他们的残余苟延残喘在骸骨山脉的山麓,却成了鬼草涌出的主战场,高人最后的城堡被鬼草攻破,寥寥无几的幸存者躲进矿井,用灼热的硫磺气体阻挡侵袭。但谁都知道,这些人的下场只有一个。
在卡亚卡亚纳亚的翡翠金字塔顶,半透明的蠕虫正从统治这座海尔科隆城市的女王眼窝里钻出。这位曾经用活人心脏祭祀太阳的女王,如今成了某种更恐怖之物的茧房。她的皮肤下有无数的东西在蠕动,每动一下,嘴角就渗出黑色的黏液。
街道上,无面的影人正举行某种仪式。它们把俘虏按在祭坛上,受害者的尖叫声在脱离嘴唇的瞬间凝固成晶体,然后被影人像吃豆般丢进“嘴“里如果那团蠕动的黑影能称为嘴的话。
沙米利安纳的空中园里,会尖叫的雾气正在收割生命,朵枯萎,城墙倾覆。一个婴儿在被雾气包裹的瞬间衰老成干尸,然后干尸又站起来,加入了游荡的队伍。
巴亚撒布哈德同时遭到了从骸骨山脉深处涌出的鬼草与恶魔的袭击,这座城邦几乎顷刻之间就毁于一旦——至少免于痛苦。
瓦兰提斯的黑墙之外,瓦兰提斯的抵抗还在进行。
无垢者们沉默地列阵,尖刺盔和重甲在血色夕阳下泛着冷光。他们的长矛不再是平时的钢铁,而是通体漆黑的血钢,这是瓦雷泽斯家族的馈赠。在他们身后,虎袍军的火焰战车轰隆作响,青铜兽首喷管中流淌着粘稠的火油。
“保持阵型!”虎袍军的指挥官站在战车上,疲惫地指挥着战斗。
远处的地平线上,黑潮正在涌动。
那不是尸鬼,而是更可怕的东西,影人,恶魔,或者其他的东西。它们从已经吞噬了骸骨山脉以东的南方土地的阴影之地,从瓦雷利亚废墟蔓延而来,身形如烟似雾,所过之处,活人的眼球会在眼眶里融化,而死人则会从坟墓里站起来,加入讨伐活人与死人的大军。
瓦兰提斯人不知道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它们会无差别攻击凡人与鬼草,以及鬼草复活的尸体。
“放!”
密尔火术士的陶罐划破天际,在那看不到尽头的阴影中炸开。野火的绿焰本该吞噬一切,却在触及那些扭曲的形体时骤然黯淡,仿佛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
抵抗者们看到了那头曾踩碎过整整一个佣兵团的瓦兰托斯战象,但如今的它已经成为了一个十足的怪物。指挥官可以保证,它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可以碾碎他们的阵线。他还记得那头战象被侵蚀时候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