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火的头颅微微压低,龙瞳收缩成一条细缝。它在审视这个眼中盛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决绝的少年。
然后,它动了。
龙颈如蛇般猛然探出,獠牙距离伊耿的脸只有寸许,滚烫的吐息灼烧着他的皮肤。伊耿没有闭眼,没有退缩,只是死死盯着那双燃烧的眼睛。
“现在,”他轻声说,“轮到我了。”
下一秒,他抓住了龙鳞边缘。
梦火猛地昂首,伊耿的身体被猛地带离地面。他的手指死死抠进鳞片缝隙,指甲崩裂出血,却丝毫不松。巨龙腾空而起,冲出龙穴宽阔的大门。
热浪扑面而来,伊耿的衣袖瞬间燃起火焰。他咬着牙,用尽全力翻上龙背,双腿夹紧梦火粗壮的颈部。龙焰在他四周炸裂,灼烧着他的皮肤,但他只是伏低身体,贴紧梦火的鳞片。
“dracarys!“
他的嘶吼被狂风撕碎,但梦火听见了。
巨龙的挣扎突然停滞,仿佛时间在此刻凝固。伊耿能感觉到它的肌肉在紧绷,能听到它胸腔深处传来的低沉共鸣,那是来自血脉的呼唤。
伊耿听到了梦火的内心。
它在狂喜。
然后,梦火仰天长啸。
蓝色的巨翼完全展开,载着伊耿冲入乌云密布的天空。夹杂着雨水的雪开始倾泻而下,浇灭了伊耿身上燃烧的火焰,混合着血水滑过他的脸颊。
布林登和霍法欣慰地对视了一眼,但很快,决绝也爬上了他们的脸庞。
决战要开始了。
北境的白昼被冰之歌的乐曲彻底撕碎。
太阳,如果还能称之为太阳的话,那轮已经没法再给人们带来温暖的东西每日只在灰蒙蒙的天际挣扎着浮现两三个小时,像一块将熄的炭火,黯淡得连影子都照不出来。天空不再是蓝色,而是一种病态的铅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抽走了色彩。
长城以北,生命已然绝迹。
曾经在霜雪中奔跑的冰原狼群,如今只剩下一具具挂着腐肉的骨架,幽蓝的鬼火在空洞的眼窝中跳动,随着异鬼大军的步伐蹒跚前行。松林早已枯死,枝干扭曲如垂死者的手指,树皮剥落处渗出漆黑的汁液,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而在这些死寂的森林深处,最初的鱼梁木正在凋零。
梅丽珊卓站在黑城堡的高塔上,她的视线从火焰中瞭望着那棵最大,最老的鱼梁木。在长夜降临前,它的树叶还是血一般的红色,现在却已枯萎蜷曲,像被火烧过的羊皮纸。树皮上那张刻了八千年的面孔正在融化,原本慈祥的五官扭曲成痛苦的表情,漆黑的树液从眼眶中渗出,如同泪水。
异鬼们正在它的周围施展邪恶的魔法,它的根须在枯萎,生命在消逝。
“它们撑不住了。”大缚影士奎罗在红袍女身旁,声音沙哑,“冰之歌正在吞噬旧神的力量,毕竟它们本就同源。”
“我们的时间也快到了,大缚影士,我的导师。”
梅丽珊卓决然地说道。
“你还不到时候。”奎罗叹着气说道:“我们小觑了瓦雷泽斯的警告,所以,亚夏付出了代价,所以,还是我先吧。”
大缚影士站在了红袍女身前:“临冬城还需要你的火焰,红袍女。”
火焰渐渐熄灭。
梅丽珊卓再也看不见那株枯萎的远古鱼梁木的情况了。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鱼梁木的最后一片红叶飘落,在半空中碎成灰烬。
地下深处,最后的森林之子们蜷缩在世界根系的脉络之间。他们的身形比人类孩童还要瘦小,皮肤如树皮般粗糙,大大的金色眼瞳中倒映着逐渐熄灭的阳光。
三眼乌鸦将根须贴在裸露的树根上,干裂的嘴唇轻轻开合:
“根须记得.”
他的声音如同枯叶摩擦,低沉而破碎。
“根须延续.”
其他森林之子们跟着吟唱起来,他们的语言古老得连风都几乎遗忘。随着咒语的延续,那些沉睡了数千年的鱼梁木根系开始微微发光,将最后一点生命力注入这些末代守护者的身躯。
绿先知抬起头,金色的眼睛穿过枯萎的古木,望向南方。在那里,长城的阴影正在崩塌,而异鬼的幽蓝火焰如同潮水般蔓延。
“走吧,”他对族人们说,“去积蓄力量,决战的时候,需要先古之民的力量。”
他们一个接一个像沉入湖水一样沉入那些根须之中。三眼乌鸦笑眯眯地将根须与枝干插入那些巨大的古老根须之中。
它切断了这里的世界根须。
长城的两位大魔法师感觉到了北方的异样,远古鱼梁木死了,留在北方最后能制衡长夜的力量已然死去,这只能代表一件事情。
长夜已至。
决战开始了。
梅丽珊卓的红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手中的火盆燃烧着熊熊火焰,映照着她凝重的面容。
“长夜已至,”她低声对身旁的戴米昂·瓦雷泽斯说,“但火焰尚未熄灭。”
戴米昂望着北方越来越暗的天际线,胭脂红色的沙耶尔在他身后不安地低吼。龙瞳中倒映出的,是逐渐逼近的幽蓝潮水和其中若隐若现的冰龙身影。
“开始撤退吧。”雷伊轻声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