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温馨的时光
里斯的海风总是甜的,浸染着妓院香炉的熏烟和酿酒厂飘出的蜜酒芬芳。罗翰妮夫人裹着深红色斗篷,手指紧紧攥着两个儿子的肩膀,小伊蒙和小伊耿已经学会了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每一个靠近的人。年幼的伊蒙·黑火一世抱着自己的幼弟,那个可爱的男孩还在襁褓中沉睡着,浑然不知自己正被多少双眼睛觊觎。
“到了。”伊葛——或者说,披着伊葛皮囊的无面之人——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像丝绸。
他们站在一座爬满葡萄藤的宅邸前,门楣上雕刻着罗佳尔家族的纹章。但纹章已经褪色,石缝里钻出野草,正如这个家族的权势,正在里斯的暗巷中缓慢腐烂。
“这里安全吗?”罗翰妮低声问,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伊蒙的皮肉。
伊葛微笑,那笑意未达眼底。“比您能想象到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安全,夫人。”
他们的身边,没有西蒙,只有一脸疲惫的哈罗德·海塔尔。
最后的逐龙者三天前被发现在自己的船舱停止了呼吸,哈罗德·海塔尔诊断他死于“突发风寒引起的心悸”,都怪冬天即将过去的咸湿海风。
所有人都很遗憾,西蒙在最关键的时候离开了他们。
但又有谁在乎呢?
里斯的政局就像是一杯搅和了鱼眼球,颠茄汁,夜影之水,红粉佳人,里斯之泪的里斯甜酒,甜美,混乱,但依然存在致命的秩序。
给铁王座缴税是所有试图撕咬罗佳尔家族的尸体的豪商贵族的底线,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伟大的立桑卓给他的后代留下的基业终于崩塌,食腐的乌鸦瓜分了独裁者家族留下的尸骸,并在覆灭瓦兰提斯的欢宴中吃的肚满肠圆。
没有人注意到黑火余孽的到来与安顿。
这里确实是个安全的地方。
黑火平息了,和平回到了维斯特洛的土地上,国王和首相忙于抚平伤痕,冬天即将过去,接下来的短春是恢复生产的好时节,必须在这之前喂饱饥肠辘辘的百姓,抚平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留下的伤痕。
贝勒适合做这种事情。
红草原的暮色像浸透血的羊毛毯——自从那场龙斗与鏖战之后,那片大草原有了自己的名字“红草原”,盖在那些烧焦的篱笆与新生麦苗上。贝勒·坦格利安勒住缰绳时,爝火的十二根触须在身后舒展,灰白色鳞片映着最后一缕天光,如同漂浮的幽灵缎带。
最先跑来的是那个大胆的姑娘,贝勒从佣兵手里手里夺回的战利品之一。她赤脚踩过泥地,怀里抱着用野和麦秸扎成的畸形龙偶,龙头上歪歪扭扭插着代表瓦雷泽斯的月桂叶。
贝勒跳下巨龙,他看到了人们自发地从村庄里走出来迎接自己。
他们的脸色都很红润,证明至少能吃饱饭。
“龙老爷!”她把“龙”说成了“荣”,沾满泥巴的手高举礼物,“嬷嬷说这个能赶走噩梦!”
贝勒单膝跪地接过礼物,灰袍下摆浸入潮湿的泥土。人们邀请这位谦卑的亲王进入他们简陋的欢乐场——这是穷人为亲王准备的晚会。
篝火旁的老修士用鲁特琴弹起新编的歌谣:
“银龙与红龙共舞啊!
黑火的血剑断在泥里咧。
七神赐福的双生树哟。
一棵结果一棵遮荫……”
被解救的姑娘们低头织着羊毛毯,图案是暴云与沃米索尔交缠的剪影。有个手腕带镣铐疤痕的少女突然开口:“首…首相大人和国王陛下真的会看我们写的谢词吗?”
贝勒望向南方——那里有支满载边疆地小麦的车队正碾过星光:“他们会的。”停顿片刻,“所以我来了,代替他们来看望大家。”
人群发出善意的哄笑。大家都知道,国王的印章和首相的纹章总是一起出现在救济令上,他们看不到高高在上的首相与国王。
但是他们看到了回来的亲王。
这就足够了。
夜深时,爝火盘踞在打谷场上,触须如活物般轻轻拍打地面。贝勒背靠巨龙温暖的腹部,听老牧羊人絮叨:
“黑火的人烧粮仓时说‘老爷打好了仗,贱民才能吃饱’.”老人掏出南方来的黑面包,硬邦邦的,用锯子才能锯开,“可现在连最偏的村子都知道,哪片面包来自红堡,哪袋面粉贴着银龙月桂叶,哪份征兵征粮的命令上面贴着绿龙或者黑龙。”
贝勒摩挲着小姑娘送给他的龙玩偶。他突然想起丹妮菈夫人巡视叶子湖堡时,有个农妇偷偷把婴儿塞给银龙骑士检查皮疹——多么荒谬,这些百姓已经本能地把龙视为比学士更可靠的庇护。
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与到处跑的贝勒不一样,瓦雷泽斯家族的龙骑士陆续返回了各自的驻地。战争结束了,瓦雷泽斯也回归了平静。
龙巢城的温室园蒸腾着湿热的雾气,玻璃穹顶将正午的烈日滤成朦胧的金纱,笼罩在那些从厄索斯移植来的奇异植物上。琼尼尔·史塔克蜷缩在火龙果树盘结的根系间,棕发被汗水黏在额前,灰眼睛里噙着的泪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里还留着昨日训练时磨出的水泡,是他在龙场反复练习骑具绑缚留下的痕迹。
一片阴影笼罩了他。琼尼尔抬头,看见舅舅伊戈尔的护胫立在眼前,上面还沾着龙穴的硫磺灰。
“我的小琼尼尔,这是怎么了?”
“他们说说我永远骑不上龙。”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说棕发的瓦雷泽斯.血不够热.跟银发的瓦雷泽斯比.就像泥巴和黄金一样。”
伊戈尔蹲下身时,龙皮铠甲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他没有急着安慰,而是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将暗红色的酒港血红葡萄酒倒在琼尼尔身边的泥土上。
血色的酒液渗入土里,将碎石屑冲刷得闪闪发亮。
“现在它比黄金更珍贵。”伊戈尔伸手抬起外甥的下巴,“知道为什么吗?”
琼尼尔茫然地摇头,一滴泪终于砸在混合着昂贵如黄金的血酒的泥浆里。
“因为龙不在乎土地的颜色。”舅舅的拇指抹过他的颧骨,留下一道青铜色的龙粪灰,“只在乎其中有没有火。小子,杰卡里斯一世也是个棕头发,质疑他的人私下里叫他斯壮,但没人能否定,当他骑上沃马克斯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坦格利安。”
伊戈尔停顿了一下:“这是你曾祖的原话。你的曾祖母是个蜜色头发的塔利,瑟蕊娜姑姑也是一个蜜色头发,但从未有人敢质疑萨拉法瑟斯的龙焰。”
“所以,告诉我,谁说的?”他的声音比冬日的北风更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