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靖山肉眼可见地定了一下,居然既非秦家人,亦非神教人,而是白莲教来的供奉。
白莲教与神教皆为官府眼中魔教,暗地里不论如何,明面上都是盟友,如此看来,此人护送流民入南疆也有理可循,而且听闻白莲教局势愈渐严峻,说不准此行是为传递口信而来。
念及此处,秦靖山抱了抱拳道:“既然如此,我当派人手护送先生,此行是要上高粱山?”
“正是。”陈易微微颔首,他虽然组织过一整套连贯密闭的话语,但为免说多错多,点到为止即可。
“先生何时起行?”
方才沉浸思索中的秦靖德驾马上前,出声问道,此时他面上挂起了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现在。”
…………………
一路星夜兼程。
在铁鳞军的护送下,陈易一路赶车越过贵阳与南疆的边界,向高粱山而去,他是为武夫,多少昼夜不眠都并非难事,期间停下歇息的时间也寥寥无几。
而铁鳞军的人期间则换过一轮,但也只换过一轮,其骁勇坚韧非同寻常,从前陈易对安南王意欲举兵造反的事嗤之以鼻,可如今一看,一旦那女子王爷整合南疆各派,加上三百年来祖宗基业,趁天数有变之际,兴兵进军,神器易主也未尝没有可能。
念头拂过,陈易及时止住,这些没头没尾的事,还是不要想得太多,当务之急,还是先安稳见到秦青洛还有女儿为好。
待几日后的拂晓,高粱山巍峨的轮廓冒出云层,出现在视野的边界,这无数正道人士眼中的魔窟已无比接近。
不似传说或图画中所描绘的那般,高粱山并没有身处一派阴森诡谲中,反而显得苍劲挺拔,繁茂高大的林木尽情伸展,从上到下都刷上一层金光。
高粱山已近,车厢内的众女也都从歇息时的些许窃窃私语间听到了风声。
车厢贴有隔音符,隔绝的是外面听里面的声音,却不隔绝里面听外面的声音。
这些日子以来,四女也都安分守己地待在马车内,未曾出门露面,有什么都在车上处理,而殷惟郢出发前特意炼制了辟谷丹,分发给了小娘和她的侍女,可不饮不食,所以也没多少需要处理。
而得知那传言中的魔窟快到了,小娘及侍女难免心慌,东宫姑娘则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的好奇起来,唯有殷惟郢处之淡然。
于女冠而言,魔教如何势大,也终是魔教,仙魔之别,如有天堑,况且陈易在旁,金童玉女协力,再如何群魔乱舞,也无甚可怖。
到下午之时,来到高粱山山脚的市镇,山门不过几里路,铁鳞军停了下来,秦靖山驾马来到陈易跟前,开口道:“先生,高粱山到了。”
陈易微微颔首道:“谢过秦将军。”
“不必谢,山门就在前方,可需我等随行?”
“不用,我自己驾车便可。”
“那告辞了。”
于是,秦靖山调转马头,其余铁鳞军也随之往后退去。
这时,陈易忽地问道:“秦将军,那些流民会如此处置?”
忽然这一问,叫人始料未及,却也无形中加深了其印象,秦靖山正组织语言,身边的秦靖德先一步上前道:“已有人护送,想必这两天也过平夷卫进南巍了,到时有地有宅安排,先生不必担心。”
陈易点了点头。
这秦靖德…显得有些积极了。
一路以来,他都有留意众人,更将秦靖德前后态度的细微变化记入心中,后者得知他是白莲教人后,似乎变得不再那么警惕,而是有亲近之意。
一位能进铁鳞军的秦家人,刻意亲近一位外人。
中原教乱,南疆似乎也暗流涌动……
陈易假冒白莲教供奉的身份,免过许多麻烦,然而或许对于南疆如今暗藏的局势来说,白莲教人的身份,似乎是一粒砸入水中的石子。
是争权夺利?抑或是勾结官府?牵连神教?
陈易敛了敛眸子。
不必心急,守株待兔即可。
秦靖德轻轻抱拳,笑着离去,风采极好,显出南疆罕见的公子风范,而其一众铁鳞军也随之离去。
待出市镇百步后,秦靖德向身边亲兵吩咐道:“你们留在市镇里暗中观察,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靠近,保持在百丈以外,确认他还在市镇即可。”
这番话没有躲着秦靖山,后者不明就里,出声问道:“靖德,你担心何事?哪怕他身份有假,神教的人也会核查。况且…我看着不像假的。”
兄弟间不必称字,所以直呼其名。
“小心驶得万年船,”秦靖德说完,笑了笑道:“而且我也不太怀疑,就是想给我们这一房拉拢些人脉,凑点香火情,说不准子孙后代哪天就能用上。”
秦靖山闻言后叹气道:“那你看着来吧。”
他秦靖山这一房人丁凋零,只有他这一独生子,因此极为依附王府,不曾拉帮结派,只是其他支系则不同了,虽不至于反叛作乱,但南疆的盘子就这么大,你不拉多点人吃多些,别人就要连你那份也吃去,彼此争权夺利在所难免。
为此,人脉香火都是重中之重,君不见上代安南王剪除异己,倒行逆施,沦为孤家寡人后,薨殂时,险些连王爵都传不到自己子嗣。
故而市井间有言,世族传承,嘴上传的是诗书礼乐,内里传的是人脉香火。
“放心,我有分寸。”秦靖德回应后,驾马前驱,其后亲随紧紧跟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