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九十六年,立夏已至,夏日炎炎。
虽说初入夏天,但大乾最南边龙尾道的天气已是夏日炎炎,流金铄石,天干物燥,热风一吹,即使你披着件衬衫单衣,站着不动,也得出个满头大汗。
这个时候,没多少人愿意顶着正午大太阳赶路,大多选择白天休息,傍晚再行,以免一番酷暑之苦。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此时跟随在武威镖局押镖队伍里的陆鸣一行人,马不停蹄。
这是邢云的主意,把自己当做随行搭伙的肉镖,随清河城的武威镖局走镖,前往玄都。
一来人多力量大,二来省了一番路上的麻烦功夫。毕竟四人单骑实在太过惹眼,若放在数十人的镖队里自然平平无奇,而这几天一路无大事,小事由镖队解决的事实也说明如此。
“这老邢破案虽然看上去不怎么聪明,不像是他能想出来的办法,但这个时候脑袋还挺灵光。”
经过一月相处,对邢云有所了解的陆鸣骑着青鬓马,与徐放歌并肩,缓缓跟在镖队后头,打量着四周,心中盘算。
“贺大强,武威镖局二把手,内劲大成,善使刀法,资历最老,江湖经验最足。”
陆鸣双目微眯,打量走在最前方的光膀子,虎背熊腰,腰佩一把环首大刀的秃头汉子,随即目光转向肤色在烈日暴晒下有些发黄,却难掩韵华逝去的美色,打扮精悍简练,更显一股飒爽之气的女子。
“黄玉瑶,武威镖局大掌柜的小女儿,内劲大成,使刀枪,据传已有几分其父的枪法真传。”
据传其在初初习武,方入外劲时,就不顾父亲反对,强行加入镖局走镖。
本以为是骄蛮惯的大小姐一时兴起,吃了苦就会知难而退,谁知?黄玉瑶与众人同甘共苦,任劳任怨,不依仗自己大小姐的身份仗势欺人,也不以放低姿态拉拢人心,而是干着自己的本份工作。
仅仅数年,便由初入外劲突破至内劲大成,压得底下的人心服口服。
从其据传是清河城难得一见的一大美人,到如今皮肤发黄发黑,手指布满老茧,脸上难掩风霜,成了一个没人要的黄脸婆,可见其中的艰辛,亦可见其性格为人。
“两位内劲大成,均是心腹镖头,五位内劲小成,剩下最弱的都是外劲武者,还配有强弩,战力比得上一支伏魔司小队了,这武威镖局押的是什么镖?”
眼尖的陆鸣早已发现,围在镖车外围,纪律严明的外劲武者,炎炎夏日却仍披着单衣,全身是汗却死活不肯脱下厚厚的外衣。一番试探,发现其腰间人手别着一把制式的强弩。
大乾禁强弓和弩,强弓还好说,一般的铁匠铺,只要银子给足,就能打造一把强弓,发现了也就处罚银子了事,盖因强弓不是一般人能拉开,就算拉开,还得精通箭法。
而弩不同,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人,只需瞄准,轻轻一按,便有可能杀死一位不设防的八品武者。
因此强弩是朝廷严令禁止,一旦发现就是杀头的大罪,即使是在天高皇帝远,兵荒马乱的龙尾道,强弩也不是好弄的。
而由数十名外劲武者运使的强弩,组成阵形,即使是七品化劲的武者在这也讨不了好处,只能落荒而逃,可见此次武威镖局对此镖的重视。
“前方关口处,有官兵巡查,我去去就来,大家先在这里歇会。”
黄玉瑶一马当先,前往前方关口,陆鸣假装随意走走地跟了上去。
官道虽然由官府维护,但以龙尾道的情况不可能时时派人巡视,只能每隔一段路设卡,查看通关文书,遇到有人报告路上何处有妖魔伤人方才出动清理,至于没报信的,只能全靠自己。
只见黄玉瑶出示通关文书,手快熟练地塞给了官兵数两银子,靠近观看的陆鸣目力不弱,眼尖见到了文书上所写的镖物清单,心中的疑惑解开些许。
“百年份的当归,党参,人参等,皆是补益气血的药材,能炼制八品的疗伤丹药,可清河城不产药材,产药材大多是雾嶂山那边,直接走水路运往玄都不好吗?”
陆鸣通过与三千小字的交流,对药材属性和龙尾道各郡情况略知一二,有所推测——
“难不成不是卖给官府的药材?”
疗伤的药材在龙尾道是受官府管制的,每个地方的药铺均只有一定的收购限额,购买的人亦严禁囤积,限定份额,违者罚没家产,杀无赦。
可就算如此,仍有不少人走私卖给官府认定的药材,暗地里卖给各方势力,包括造反的太平,白莲两教。
修整片刻,众人过了关口,陆鸣又缓缓落在镖队的最后,徐徐而行。
见伏魔司四人均分布在镖队中后侧,贺大强减慢脚步,缓缓与黄玉瑶并肩而行,小声开口,传音入密道:“小姐,伏魔司这四人,这真的能行吗?”
贺大强走南闯北,在刀尖上舔血这么多年,临近封刀,金盆洗手时,遇上了这么个活,心中实在有些不安。
而小姐依仗的伏魔司四人,只有那个带头的七品和煞气极重的女子看上去靠谱一点,其余二人远远吊在镖队身后,见事不妙,必会溜之大吉的样子,实在令人难安。
“行了,老贺,你就别瞎操心了。这是大人安排的,走完这最后一趟镖,够你下半辈子不用愁的了,与你妻儿团聚,买栋大宅子。这么多年,你不信我也得信我爹吧。”黄玉瑶回答。
见黄玉瑶搬出了大掌柜,贺大强也只能低头说是,硬着头皮走在前面。
近黄昏,将要赶到下一个驿站休息的镖队忽然停了下来。
耳聪目明的陆鸣听见的前方的叫喝声和后方塔塔的马蹄声,与徐放歌对视一眼,示意其往前去探查,自己则拿起系在马鞍旁的强弓和箭筒,警戒起来。
“恶虎拦路,兄弟们招子放亮点。”贺大强粗矿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镖队。
“走山拦路,响马截后。”躲在陆鸣衣服下的三千小字楠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