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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将亮，鱼肚似的白蒙在天际。

雨下了一夜，终于停了。檐角积聚的水泊一溜儿滴答滴答坠下来，落在地上，又溅起几道泥点子。

萧宁仅着一身素白单衣，抱膝埋首，蜷在一方梨花木凳上。他睡得迷迷糊糊，因睡得沉，身子都渐松弛下来，提着灯的手却垂在身旁，攥得死紧。

眼下里头的烛焰早就熄了。

昨夜他搬着凳子出来等人，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待他等出了一腔火气，刚想去找方榆带人去拿他回来，又立刻否决了这个念头。

兰微虽是个阉人，可性若冷玉，轻易折辱不得。他在景初尧那儿讨不到好，心里怕不好受，若真差人去拿，回来又免不得一副失意神伤的难堪模样。

思来想去，还是他亲自等得好。

夜里天黑，兰微又未必看得清回来的路。于是他索性提了盏灯笼，就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等。一等就是一整夜。

“滴答——”

一滴水溅在他赤裸脚面，激得他浑身一颤，猛地从睡梦中睁开了眼。

萧宁缓缓回过神，拢了拢空荡荡的宽大衣襟，小口哈着气，一点点将伸出的脚缩回衣摆下方。

兰微不在，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平日穿的单衣，只好从他包袱里薅了件衣服，勉强换上。

这衣裳颇大，胸前空荡荡的敞着，衣领极低，堪堪遮住胸前两枚朱樱。袖子比他的手长了一截，堆叠在腕上，衣摆更是垂至脚踝，衬得他身形愈小。

一双熟悉布鞋停在他眼前。

萧宁怔了下，抬起头，正瞧见兰微站在他身上，正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两颊还泛着异样红晕，脚步不稳。

这难不成…是喝醉了？

萧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下意识以为他是因心情不顺偷偷溜出去借酒消愁，面上显露出几分好笑。

“下次若再鬼混到这个时辰再回来，本宫身边便容不得你了。”萧宁扫了眼天色，苦等一夜的火气又漫上心头，念及他还醉着，只好忍着气，低声道。

正说着，他缓缓放下脚，脚尖踩着金靴便要起身回屋。于是僵了一整夜的缘故，膝弯一酸，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他惊呼一声，却见眼前人先于他一步向前接住了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他搂在怀里。又向上一托，将臂膀垫在他臀下，轻轻松松地将他抱在了怀里。

“你！！”

萧宁眉心微拧，被他突如其来的冒犯举动惊了一跳。刚欲出声斥责，便见兰微缓慢而僵硬地半跪下来，伸手为他套上鞋袜。动作细致，神色无丝毫不耐。

萧宁一瞬噤了声。

勾着他脖颈的手圈得更紧了些。

直到给他穿好了罗袜，套上了金靴，兰微才一声不吭地托着他进了屋。

然后把他放在了紫檀木桌上。

萧宁瞧他神色，总觉得和往常不太一样，偏偏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只好乖乖坐在木桌儿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半晌，他还是没能沉住气，忍不住开口：“兰微，你昨日到底是去了……”

话音未落，便见眼前人上前一步。

肩头一重，一个仍带湿气的脑袋便重重落在他颈窝，蹭了蹭，然后伸手紧紧圈住了他的腰身，逐渐收紧。

竟是怎么也不肯松手了。

“今日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了，怎么好端端的成了这幅粘人模样……”萧宁身子一僵，暗暗在心底嘀咕着，却在察觉到肩头的湿热时愣住了动作。

兰微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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