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的走廊灯昏黄摇曳,尽头的房间里响起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桌前墙壁上挂着的莫奈的作品《日出印象》,虽说是赝品,颜料与原作相差太大,叶长盛看着有些恶心。
“这年头做仿品也好歹像样一点。”以前到土方镇来可以住在妹妹家,现在妹妹家去不了了。住酒店也是实实在在提醒叶长盛,没有了妹妹自己断就是个外人。
从海外回来,叶长盛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村里的土路变作了水泥路,更快更方便了,上面的牛粪鸡屎却已消失不见。十年前他厌恶这土路让他出门的时候一身骚腥,到镇里让他被同学嗤笑,十年后的今天他思念着土路,他迫切希望那熟悉的臭味能让他重新回到家乡。
回不去家乡,妹妹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叶长盛离开家乡就是因为叶桃夭背后的付出,现在土方镇也留不下来。自己必须找出妹妹走上绝路的原因,叶长盛不能辜负妹妹的努力。
电脑屏幕随着键盘上的手指不停跳动一直变换着,“叶桃夭主演”、“叶桃夭歌曲”、“叶桃夭学习”“叶桃夭……”,叶长盛在互联网上搜索着叶桃夭的痕迹,坦白说自从那次和妹妹大吵一架后他们两个有些时间没联系了。
奇怪的事情是在学校的日子里,叶长盛都是靠着互联网知道妹妹在干什么的,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夭儿夭儿,你是怎么了?怎么会让我找不到你了呢?”叶长盛往椅子上一靠,拿起冰镇好的矿泉水就往脑门上贴,冰凉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了,有些人不想让叶桃夭的信息出现了,就从互联网上磨掉了她的痕迹?
会是这样吗?叶长盛不敢确定,夭儿这么好的人不会得罪人的。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了,叶长盛拧开了矿泉水瓶的盖子,从头淋到脚。
“夭儿被人伤害了。”叶长盛脑袋里只有这么一句话了,如果假设夭儿不得罪人,那么意味着反过来叶桃夭是被别人害死了。
“不该是这样的。”叶长盛不相信这个答案,哪怕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猜对了。为什么自己毫无察觉,为什么没有尽到自己做哥哥的义务,连妹妹都保护不好。
脑袋上的青筋一蹦一蹦,太阳穴传来的隐痛,两天没怎么睡觉的叶长盛被冰水一激不止是精神清醒了,身体也醒了过来明确地提醒他该休息了。
躺在床上的叶长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脑袋里却是那副《日出印象》。妹妹就是他们家的日出,要不是叶桃夭他只是个村里务农的农民。
耳边响起“睡吧哥哥,哥哥,睡吧。”叶长盛相信了,这就是妹妹的声音。这次他要听妹妹的话好好睡一觉。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划破黑夜的是铃声。“谁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肖三花穿着大花袄睡衣爬起来应门,最近访客特别多,种类也多,警察律师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还有昨天来的派遣公司的人,但就是没有凌晨两三点还来摁门铃的。
好事儿是肖三花最近不用上班了,雇主死了,她超龄的事情被发现,给她介绍门路的老乡顶下了责任被开除了,说来忏愧肖三花也一直提不起去。
“您哪位啊?”肖三花抬起头来看不清敲门的人的脸,上了年纪了不带老花镜晚上贴在脸上都看不清楚了。
“您好,我是来取叶桃夭的东西的。”又是叶小姐,怎么都是和叶小姐相关的,这些天肖三花被迫不停地回忆起那天的事情来,叶小姐悬在空中对着她笑呢。
“您是警察还是律师呀,您说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呀,如果您有事要找她那还在她家里呢。”
“这样啊,我是便衣警察,阿姨。”戴着口罩的男人言语中带着笑意,肖阿姨还是不够警觉,便衣警察什么时候会戴着口罩出门了。
“警察同志啊,叶小姐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对劲啊,如果真有什么情况,您们一定要帮她讨个公道啊。”这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不知道多久了,也没人报修,肖阿姨到这来除了给房东交租能街道回信,其他时候是一概已读不回。
男人笑眯眯的倒也不拒绝,“呵呵呵,会的,会帮叶小姐找个公道的,您在她家工作的时候,她有嘱咐您哪些地方不用打扫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警官您倒是提醒我了,之前打扫的时候,叶小姐阁楼有个小凳还有冰箱后头都是不用我打扫的,对还有床底。”
“这样,那谢谢您的配合,对了那她有没有交给您什么东西呢,据我们调查所知是有的哈。”男人还是不紧不慢,反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煞有介事地记录起来。
“真的没有警官,我只是一个去打扫卫生的阿姨。”肖三花回答这个问题回答了好多遍,叶小姐曾经是要说要给她保管个什么东西来着,但那会她忙着擦拭地板完全没印象了,现在年龄也大了听得不清不楚连带着记忆力也下降了。
“这样,感谢您的配合,那我这边就不打扰您了,记得肖阿姨有便衣到过您这千万不要说出去了,这不利于我们办案,也不利于您的儿子债务哈。”男人说完话就起身离去,一刻也不肯多呆。
这和不肖子有什么关系!肖三花心一惊,赶忙追出门外,夜色已深,楼道里的灯光昏暗,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投射在墙壁上,不见人影,徒留大头皮鞋在安静廊道留下的几声回音,再不一会男人的痕迹消失在楼道里,楼道重回应有寂静。
肖三花关上了门,在锁门键上多转了好几圈,不放心的她还给他儿子转去了500块钱附上留言让他今晚早点回家休息,刚才的男人给人的感觉就像她年轻时和过时丈夫上山碰到过的大蛇,时刻吐着蛇信子,让人毛骨悚然。
当天夜里,无人的1107号房进了个不速之客。